剑来 第一千一百三十四章 都曾少年游(3/4)

陈平安哭笑

不得,好奇问道:“老陆,仙岫道友,你们就没跟这位供奉说起落魄山的情况?”

赵著无可奈何,“说了,没用。我们这位护山供奉心思单纯,喜欢认死理,非但不听劝,反过来说我们只是跟陈平安、陈山主关系熟悉,其实跟剑气长城的隐官并不熟,到时候那姓陈的一发狠,要砍他,跑都跑不掉,丢了性命不说,还连累青虎宫跟落魄山关系交恶,犯不着,不如每次躲着点,那姓陈的总不能三天两头来清境山做客吧。”

陈平安忍俊不禁,打趣一句,“听着还很在理。”

老真人更是放声大笑,略微圆场一句,“不知者不怪。”

谢狗更是乐呵,不知道咱们山主有两把飞剑,就叫初一和十五吗?

陈平安看了眼谢狗,貂帽少女便习惯性歪着脑袋,霎时间眼神清澈起来。

陈平安只好不管谢狗,反正她心大,又是当面,便径直与孩子说道:“甘兴,你可以与那位护山供奉明说,我身边这位次席供奉,就是一位蛮荒剑修,她的道侣也是同样身份。”

甘兴点点头,“陈剑仙,我听明白了!”

谢狗突然张牙舞爪做鬼脸,吓唬那孩子。

甘兴纹丝不动,只是好奇,她在做什么?

谢狗先是悻悻然,随即开心起来,哎呦喂,长得太漂亮也不好,吓唬孩子都做不到。

临别之际,陈平安又给小道童赠送一柄袖珍小剑,临时铸炼而成,笑道:“是我家乡那

边的习俗,铸剑的老师傅会根据自己的经验,按照孩子的性格和气息,送出不同的小剑,不是什么仙家法宝,就是讨个好兆头,几乎家家户户都要,放在书斋或是随身携带,都是可以的。”

随后等到邓剑枰祭出三山符,他们一步跨洲,径直来到宝瓶洲南岳山头。

青虎宫这边,老真人笑着从孩子那边讨要小剑一观,剑身篆刻一行文字,寓意极好,一看就是年轻隐官的字迹,端正。

“吾善养浩然气。”

小道童见师公爱不释手的模样,便提醒一句,“师公,记得还我啊?”

老真人将小剑递还给孩子,笑骂一句,“小气鬼。”

小道童哪里会怕师公,小心翼翼收好小剑,做了个鬼脸。

宝瓶洲五岳,只有南岳梓桐山,仅有一座名为采芝山的储君之山。

范峻茂不但自拟神号翠微,获得文庙的认可和封正,还有意外之喜,得到一块“天下青山”的匾额。

而这块匾额就高悬在山脚牌坊这边,很符合范峻茂的行事风格,高调,张扬,既不含蓄,更不矫情。

来此礼敬的朝山香客络绎不绝,无一例外,都会在此停步,仰头看那匾额,许多长辈还会教孩子认字。

路边有个蹲着干呕的背剑青年,单手撑着一根竹杖。身边站着个双手笼袖的男人和一个貂帽少女。

谢狗说道:“底子确实比预期弱了点。”

清境山在桐叶洲北端,南岳梓桐山在宝瓶洲最南边

再加上谢狗在这个过程当中,还负责出手帮忙邓剑枰稳住道气,所以这趟手持三山符的跨洲远游,水分较大。

陈平安说道:“剑枰在弱冠之前,多是在颠沛流离,能有现在的体魄底子,实属不易。”

他们有一炷香功夫可以在此逗留。

上次大骊京城御书房议事,范峻茂给南方诸国当了一回说客,比较蹩脚,不太称职就是了。

不谈修为,只说官场手腕,范峻茂哪里斗得过兵部尚书沈沉、礼部赵端瑾那些老狐狸?

等到大骊礼、兵两部联名的国书一出,哪有某国朝廷或是某个仙府敢去北边的大骊京城,让鸿胪寺帮忙安排住处?

谢狗问道:“找那范峻茂叙叙旧?”

陈平安听出其中的一语双关,问道:“与范山君的神道前身打过交道?”

谢狗嘿嘿笑,“当年她比较好战,我也不差,这不就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

陈平安疑惑道,“那为何上次在大骊京城,范山君没有认出你?”

当时谢狗跟小陌就在屋外的廊道里边。

谢狗趾高气扬,笑哈哈道:“我如今连自己都快不认得自己了,她如何认得只是打过一架的过客。再说了,非高位神灵转世,大多会失去一些记忆的。而这些所谓的记忆,就是远古神灵神位的关键所在,那谁谁不是说了嘛,就是小陌的朋友,那个陆老三,猜测一条虚无缥缈却无处不在的光阴长河,极有可能就是无数个

亿兆琐碎记忆的汇总和布置……”

陈平安轻轻挥手,示意谢狗将这个话题打住。我们这位陆掌教还真是愿意跟朋友交心。

谢狗问道:“咱们就这么杵在山脚?”

陈平安说道:“上次御书房议事,让她有点下不来台,估计我们就算让人通报,还是会吃个闭门羹,说不定还要为难礼制司女官与我们回复一句‘范神君刚刚说了她不在山上’。”

谢狗笑道:“这是她的老脾气了,半点不意外。”

陈平安调侃道:“对待范山君跟青同,谢次席的态度差别很大啊。”

谢狗撇撇嘴,“我认可和不认可谁,皆不问出身背景。”

出人意料,就在陈平安打算领着谢狗和邓剑枰去山脚附近街市闲逛之际,范峻茂使了个障眼法,竟然愿意亲自出门待客。

不过没有上山,范峻茂就是循着陈平安几个的先前方向,一起去市面繁华的街道,沿街香火铺,说书场,酒楼客栈应有尽有。

山上无事,天下太平。

陈平安双手笼袖,笑道:“难得。”

范峻茂满脸烦躁,“待人接物,迎来送往,官场文章,通篇废话,不得片刻清闲,礼制司那边都是酒囊饭袋,什么人都敢往山上带,什么碍于人情,他娘的,我堂堂翠微神君的面子就不是面子了?每天见这见那,明天后天见谁都是安排好了的,还让我审定,审定你大爷啊,全是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货色,见你们几个,总

好过见他们。”

范峻茂确实郁闷,如今南岳诸司主官和管事的,都是当年跟着她一起打生打死的,品行没话说,可是处置庶务的能耐,真是让人着急。

邓剑枰听得咋舌,这位大名鼎鼎的翠微神君,真是……性格鲜明。

陈平安笑道:“与礼制司那边先谈好,这般忙碌个七八年,以后管你是哪国的皇帝、太子,谁家的宗主、掌律,一概不见了。”

“好人未必当得了好官。当然也不是说官位座椅,就要让坏人占了去。况且多少擅权贪官一开始委实都是奔着当造福一方的清官、青史留名去的。只要是混官场,公门修行,山上山下差不离,与儒家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在‘名实’二字上兜兜转转,算是异曲同工吧,无非是在人性与人心上边下功夫。”

“身为一岳之尊,统辖万千山水,职责所在,前期这类繁缛礼节是跑不掉的,太不近人情,肯定不行,礼制司那边也会为难。只是等到别人适应了你的太好说话,别人容易不好说话。礼制司毕竟只是南岳二十来个衙署中的一个,可以适当提醒他们一句,不要拎不清谁大谁小,谁先谁后。”

范峻茂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反正脸色是不太情愿的,“你如今官大,且听你一听。”

陈平安笑道:“你如果真想省心省力省事省时,我这边也有个方便法门,要不要听?”

范峻茂说道:“早说嘛。”

陈平

安说道:“不当神君。无官一身轻。”

范峻茂瞪眼,“陈平安,你是不是馊饭吃多了,尽出些馊点子?!”

南岳才得神号就辞官,范峻茂再不把规矩当回事,也不敢这么跟中土文庙掰手腕。

陈平安笑道:“那就退而求其次,找个里里外外都能服众的帮手,你就可以放放心些当甩手掌柜了。”

范峻茂无奈道:“上哪找这么一号人物。我本就是山君,给谁烧香许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