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缘 第十五章 红河谷(1/3)

x,最快更新血缘最新章节!

夕阳西沉,西天一片灿烂的晚霞。建工跟齐林从食堂里出来,一起出了校门,来到每天跑操的那条公路上。这是开学以来两人第一次出来散步。他问建工假期忙什么了。建工说暑假是在老家度过的,并谈到自己新的感受。齐林说,看来他很喜欢农村生活。他说,假期他写了一个中篇小说,是关于农村实行生产承包责任制以后发生的故事。建工惊喜地说:“是吗?那我要拜读一下。”他敬佩这位从农村走出来的沉默而又做事扎实的班级宣传委员。齐林想了想说:“周末你有时间吗?到我家去吧,到时候我给你看看,不过,你可要给我提提意见。”

“哪里,向你学习学习。”

周末。两人在《鲁中日报》社院门前的候车厅下了车,齐林说要进去见他舅舅,让建工稍等。一会儿出来的时候,他手里拿着一沓稿纸。建工接过去,见那篇小说题目是《田野上的希望》。

不久,中巴客车行驶在淄川区东部一条蜿蜒的山道上。一座座山峦调转着角度,出现后很快又闪到了后面。满眼都是青绿色的山头和玉米梯田,到处裸露着大大小小的青石。不时看到上下错落的土黄色村落,有的掩映在绿树之间。后来,车又向山下行驶,地势逐渐平坦起来。建工盯着手里的稿纸,随着那一行行清秀的字迹,脑海里展开想象,有时抬头望着窗外,回味着故事中的人物。

清凉的山风吹进车窗,齐林不时张望着外面那令他熟悉的风景。他说:“这就是峨庄乡。我初中毕业以后,因为家里穷,上不起高中,就到生产队里参加劳动了。那时我还是村里的团支部书记呢!高考恢复第二年,我开始白天干活,晚上自学,考了四年。”

他想起了有一年多没见面的国强:“哦,我高中有个同学,也是你们淄川的。前一阵听说今年没考上,又复读去了。”

下车时,夕阳已经躲到云霞后面,天光暗淡下来。

吃过晚饭,两人提着篮子和镢头,用手电筒照着脚下的土路,到半山腰上去袍花生花生。回到家后,齐林去煮花生,建工在齐林原来住过的那间西屋继续看那篇小说。后来,齐林端着煮熟的花生进来,两人边吃边谈。

建工回忆着说:“我老家也种花生。小时候老家来人,每次都带些炒花生。有时爷爷还托人给我父亲捎去生花生米,用一块白粗布包着,不多,二斤来沉。父亲喝酒时,就炒上一小盘,撒上点盐,当下酒菜。”

“我写的这个小说,是从人民公社到实行土地承包责任制的转折期。土地承包也带来了新的问题,农民有了自由,可是,山区农民怎么才能富起来呢?”

“你写的主人公,是以你自己为原型吗?”

“主要以我哥哥为原型。他原来是村队长,热情、能干,很有威望,组织村民春种秋收,兴修水渠,抗旱抗灾,确实干了许多实事。那时候是集体出工,按工分计酬。人民公社确实损害了农民的自由和利益,所以,村民思想工作很难做。我觉得,不能把人民公社的体制性错误跟农民在当时特定环境下所做出的贡献混为一谈。应该说,当时的农民为国家建设所付出的牺牲更大,所得太少,少得可怜!”

“你哥哥现在干什么工作?”

“是村里的书记,也是种地呗。地都分下去了,村里的干部没有多少工作可做了。像这穷山区,要资源没资源,要钱没钱,不种地,还能干什么?我哥哥应该说是个挺有能力的一个人。我在小说里写的主人公很有点子,带领村里人到山洞里养殖蘑菇,在水库里养鱼,那都是虚构出来的。不过,或许以后可能会变成现实。”

建工说:“小时候我也偶尔想过,老家的亲戚为什么都上东北,而不留在家乡搞建设,支援社会主义呢?那时我想,难道他们都是些落后分子和逃兵,缺乏社会主义思想觉悟吗?”

“那时都穷,可以理解。”

“是啊,我们过去把公与私截然对立起来了。社会是由每个个体组成的,社会跟个体并不是截然排斥的关系,以牺牲个体正当利益来获得所谓的社会发展,是无稽之谈。像如我的祖辈和父辈们,还有巧生,无论是在老家里种地,还是上东北,还是干个体户,不同样都是对社会有贡献的人吗?有什么先进和落后之分呢?反过来说,他们为什么要背井离乡,到异地谋生?还不是因为在老家受穷吗?就像我三叔和四叔,在老家里连个媳妇都娶不上。他们仅仅是想争得个人生活的权利,为了过上有尊严的生活呀!”